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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一边相见吧。

【冰九】芜霜9

第九章


什么?


洛冰河一时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他停下挣扎的动作,脊背发麻间一颗心却慢慢沉了下去:


“……服毒?”


“我为何要服毒?”


像是为了证实他的猜测,上方传来沈九压抑着怒意的冷笑。


“为何?”


他咬牙切齿道:“你还有脸问我?”


少年呼吸一滞,他低下头沉默片刻,终于缓声道:“……对不起,我、我并非有意,那天晚上真的只是巧合才看到……”


他说得很慢,言语支吾间极为勉强地斟酌着用词,洛冰河的十指抠在瓦砾上几乎渗出了血,少年才被疼痛刺激得找回了些理智,却丝毫不敢抬头去看沈九的表情。


他本以为,在对方的盛怒失望之下,自己会直接人头落地,谁知洛冰河弯着腰等了许久都没等来沈九的下一步发落,犹豫片刻,他还是用尽全身气力抬起头。


“……?”


出乎意料地,就在他做出动作的霎那,沈九步伐慌乱地后退了一步。


对上沈九煞白的脸、和那双逐渐泛红的眸子,洛冰河愣了一瞬,随即,少年的脸色顷刻间变得相当难看。


……


自己是不是,又中套了?


耳边忽然响起几声清脆,两人均吓了一跳。洛冰河低头一瞅,发现是那几枚银针终于被自己挣脱开了。


他急着解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急躁之间匆匆起身朝沈九走去,谁知沈九的反应比他想象得还要严重,整个人连着退了好几步,朝洛冰河举起灵剑,惨然道:


“别过来。”


眼看对方眸中的湿润泪意就要溢出,洛冰河又急又恼,干脆也不上前了,“咚”的一声跪下,一字一句道:


“我不会害你的!”


“不会害我?”


沈九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他抬手抹了抹眼尾,看进少年深邃的双眼:


“曾经有那么两三人,也对我说过这句话。你知道他们最后都怎么了吗?”


“被你杀了?”


洛冰河反问,他看得出沈九现在情绪很糟糕,但种种复杂情愫之间,自己却感觉不出几分杀意,他便壮着胆子道:


“你大可不必杀我,我若今日死在这酒馆里,难逃其咎的还是你,何必多这一场事呢?”


“哦?”


沈九眼睫颤了颤,剑刃顶端已然碰上了洛冰河脆弱的脖颈:“你想我放了你?凭什么?”


凭什么?


洛冰河眨了眨眼,故作深沉地摸着下巴,忽然福至心灵,笑道:


“你不是要我服下毒蛊吗?好啊,我答应便是了。”


他探出两指压住沈九的剑,侧身走了过去,停在一步之遥的地方:“我说了不会害你,就永远不会有这个心思,若是不信,随你给我下蛊便是。”


闻言,沈九露出了一个称得上“一言难尽”的表情,他沉了沉气息,低声道:


“你究竟清不清楚我所指谓何?”


想想也知道,若自己直接说出“双性”二字,沈九定然会失控的。洛冰河斟酌了一会儿,视线轻飘飘地扫过对方隐在翻飞衣袍下的腰臀,含糊道:


“不是‘这个’吗?”


显然,沈九接收到了洛冰河的眼神暗示。他极为明显的深吸一口气,剑却依旧悬在少年命门旁,怒极反笑,道:“好啊,你倒是聪明。”


入夜,本该宁静如常的清静峰所属楼层,却突然炸开了锅。


“您说什么?洛师弟擅闯私人武器库?”


那位带队的师兄,洛冰河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姓刘,不过这都不重要了,眼下的情况是,沈九对他下了私罚,宣告要将洛冰河扣留在酒馆里,不再允许他随队离开。


而那位有些热心肠的刘师兄,由于本身就不怎么看得惯沈九这类拿钱办事的家伙,听完就义愤填膺地表示要回峰去喊师尊来替洛冰河讨回公道,谁知他还没踏上楼梯,就被沈九用剑鞘随手一划,给打了回来。


随着“咚”地重重撞在地上那一声,最后一层平衡算是被彻底撕破了。


那几名清静峰弟子虽不太清楚情况,可出门在外到底是护短的,此时齐齐拔剑对着沈九,将受伤的大师兄和一脸茫然的洛冰河都拖到身后,俨然一副共同进退的模样。


“你确定要放着他们一个个挨揍?”


沈九虚握着剑,手指绕着剑穗转了两圈,漠然对洛冰河道。


被迫“躲”在人墙之后的少年轻轻叹了口气,拨开横在前方的三柄剑,幽幽道:“师兄们的心意我领了,多谢,不过我擅闯沈老板私人武器库确有其事,接受惩罚……天经地义。”


“那他也无权对你动用私刑!”


眼看又要吵起来,洛冰河干脆再退一步,好说歹说安顿好各位师兄、并表示自己明早就会传信回峰请师尊定夺后,便拎着自己的行李同沈九离开了。


说是私刑,其实只是履行洛冰河自己放出的话罢。


沈九提及的所谓毒蛊,乃是一种可感知并影响人行为意识的南疆毒虫,可配合下蛊者的血液给猎物施下特定的暗示或禁令。就比如现在,沈九可驱使毒蛊来命令洛冰河不许跟任何人提及自己双性身份一事,无论明说暗示,均逃不过蛊虫的监测,而一旦违反誓言,则会浑身剧痛溃烂,直至死去。


“这玩意儿……有解药吗?”


洛冰河看着沈九手中瓷瓶里约半指长、且不断扭动着的细长黑虫,顿觉脊背发凉,仿佛浑身上下都疼了起来似的,面无血色地后退了一步。


“自然是没有的,不然怎么称得上毒蛊?”


“那……”


洛冰河本想问,那万一我跟你闲扯的时候不小心提了一句怎么办?但他觉着沈九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开了个话头就没再问下去了。


“后悔了么?”


沈九问,示意他躺下,并从一旁的罐子里弄了些消毒药酒涂在洛冰河后颈上:“上衣脱了。”


“哦……”


慢慢吞吞脱了衣服,洛冰河突然后知后觉地有些委屈。


自己理亏是一方面,还有一部分原因则是怜惜美人修炼不易,洛冰河才这般迁就沈九、丝毫不反抗的,为什么这人竟照单全收还继续得寸进尺了呢?


仍是冲动远大于理智的少年,此时此刻躺在床上,直到身体有些麻痹迟缓了,才迷迷糊糊意识到,自己可是就这么把一辈子、这整条命都交给这个认识不过几日的陌生人了啊。


“等……等等、沈九!不要……”


仿佛是幻觉,又或是真的有把刀正悬在他后脑,以冰冷的刀刃划开他的皮肤,洛冰河抵抗着高浓度麻药带来的失重模糊感,无措地抓紧眼前沈九的袖子,口齿不清的呼救已然有了崩溃哭腔。


药效发作后不过半炷香,少年的手便垂了下去,了无生气地搭在床边。沈九拍了拍自己被少年抓得起皱的衣袖,将手中的银器随意地扔进一旁的药箱里。


刀嘛,倒确实是有把刀,不过沈九用的是刀柄那一边。


他难得心情不错地挑了挑眉,将手中依旧扭动着的黑虫又放回自己培养毒物的灵戒蛊阵中,甚至还有闲心去泡了壶雪山香茗,这才坐回床边放着软垫的摇椅上。


这小子……确实是出乎他意料了。


也不知是太蠢还是别的什么,竟然会答应自己提出的要求。服下蛊毒说着轻巧,他在外边抓到的人,可都是宁可死也不愿被种蛊的,这家伙倒好,主动要求被下蛊?


盯着杯中茶叶发了会儿呆,沈九得出结论——果然还是洛冰河太蠢了。


隔着袅袅升起的温热雾气,他眯起眼睛端详着少年昏睡的脸庞,思绪不由得又回到了被发现身份的那天早上。


起初的万念俱灰,他甚至有了自我了断的念头。


沈九是何等心思细腻的城府之人,醒来后几乎立刻就知晓了洛冰河已经看过自己身子一事,他一路上都在观察少年的反应,最终,至少在那一天,他决定放过这个懵懂的小孩。


但自那起,沈九的每分每秒都在煎熬和恐惧中渡过。


害怕吗?当然,他怎能不怕。


洛冰河哪怕没有坏心,哪怕只是跟人随口提了一句,都可能将自己彻底推入万丈深渊,因此,沈九一直有些后悔,甚至每每崩溃而无法入睡的夜晚里,他都想立刻御剑去苍穹山,把少年找出来并杀死,以绝后患。


可真见到了本人,再次看见洛冰河那双并无欺辱、反而充盈着别的什么情感的眼睛,沈九的心又突然安定下来了。


他决定再给洛冰河一次机会,也是给自己下一笔赌注,或许这个人……


“嗯……好热……”


突如其来的梦话,惊得沈九差点把茶杯甩出去,他低头看着因迷药而浑身发热的洛冰河,轻轻伸出手,将少年褪至胸口的衣物整个扒了下来。


这场景……倒是和他晕倒后被洛冰河处理伤口的那晚有点像。


胡乱想着,沈九的手突然抚上洛冰河的腹肌,五指顺着肌肤缓慢游走,还时不时揉捏一番。


现在的小孩,发育真好啊。


也无怪乎沈九会嫉妒,双性之体着实给他带来了太多缺陷。就拿身材来说,十五六岁正是洛冰河这样抽条长个儿的时候,沈九却比同龄人早了两年就不再长高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令他恼怒又不甘的身体细微曲线变化,以及永远练不起来的肌肉。


“……也罢。”


明天就放人吧。


说辞他都准备好了,就说毒蛊已埋入洛冰河体内,所以他可以自由地该干嘛干嘛了,只要不触碰那个“告密”的禁忌便一切万事大吉,反正这小孩看起来傻里傻气的,很好骗。


醒来以后,洛冰河绝不会知道,其实他身上什么变化也没有,当然,他也错过了知道自己正躺在沈九决不让任何人进入的房间床榻上这一事实。


隔着一层纱帐,沈九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惨白且不真切,他半倚在床上,突然抬腿将洛冰河往里踹了一点。


“怎么这么沉啊这小崽子……”


一想到少年手忙脚乱替自己包扎绷带,又发现不该看的东西时的茫然无措,沈九没由来地笑了笑,心血来潮将人翻过来,随手拾起枕边自己不知何时落下的金丝发绳,放在少年散落的长发上比划了一番。


“嗯……先编哪一边呢?”


总是由于心事重重而失眠的沈掌柜,在这一晚突然找到了比喝酒更好玩的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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